「我想去畫那些看不見的東西,呼吸、生命、風、運動、形式的生命,色彩的綻放及其融合。」
—— 趙無極
《無題》是趙無極成熟時期抽象作品的一幅動人典範,創作完成之後一直由藝術家家人珍藏多年,直至此次首次進入拍賣市場。此次拍品繪畫於2007年,即藝術家創作油畫的最後一年(2008年他便永遠放棄了這一媒介),展現了趙無極在繪畫技巧上的爐火純青。生動的橘紅色筆觸與柔和的蔚藍背景相互輝映,讓人聯想起祥瑞的錦鯉在旭日初昇的湖中游動的畫面。絲絲縷縷的紫色由畫面滲出,細看時愈發明顯。《無題》閃耀著生機勃勃,近乎螢光般的色調,可謂趙無極享譽國際的作品中一件珍罕、動人的佳作,完美體現了趙無極晚年在色彩運用上的登峰造極。
1948年,趙無極在上海登上了「盎特莱蓬」號遠洋客輪。他將目光投向了巴黎,這座法國首都將是他此行遠洋36天,途徑香港、科倫坡、吉布提、塞得港和馬賽之後的目的地。迷戀西方藝術的趙無極和他的第一任妻子原本計劃只在巴黎留學兩年——儘管趙無極臨行前曾向恩師林風眠提到,如果能靠繪畫養活自己,他會留在法國。林風眠告誡他年輕的學生不要期望過高,因為從未有過任何一位中國藝術家成功實現這一夢想,但林風眠卻未曾想到趙無極不僅會留在巴黎,而且會一路成為他那一代最著名的畫家之一。
抱著對探索的渴望,趙無極到達巴黎後的第一天就去參觀了盧浮宮博物館,他在那裡見到了保羅·塞尚、巴勃羅·畢卡索、亨利·馬蒂斯和阿爾貝托·賈科梅蒂這些過去只能在雜誌和書刊中才見得到藝術巨匠的作品。趙無極在藝術家雲集、充滿波西米亞氛圍的蒙帕納斯找了一間古香古色的畫室,並很快與皮耶·蘇拉吉、漢斯·哈同、瓊·米切爾和山姆·弗朗西斯等藝術家結成摯友。他不希望被貼上中國藝術家的標籤,認為這可能會束縛和限制他的創作視野,並開始嘗試包括油畫在內的各種不同媒介,於此同時,隨著他不斷從身邊的藝術家那裡獲得啟發,他的創作風格也在不斷變化。
在參觀了許多畫廊和美術館之後,趙無極對西方藝術的理解得到了拓展。為了進一步沉浸於對藝術的探索之中,趙無極甚至在1950年代初踏上了一場穿行歐洲的「壯遊」,在所到之處盡情汲取歷史作品中和具有開創性的當代藝術之精萃,其中包括保羅·克利的作品。保羅·克利的創作對趙無極的影響尤為深刻;這從他們二人對藝術傳統視角的嗤之以鼻的共同觀點中就可以看出。這些經歷成為了趙無極不斷變化的抽象創作手法的靈感源泉,幫助他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定位,從而發展出其中西融合的風格。然而,趙無極自身的中國藝術傳統對他來說意義深遠,因而在1950年代中期,他更加自信地重新開始在作品中融入更多的中國文化和藝術之影響。在結合了東方哲學和西方媒介之後,趙無極感悟到:「每個人都受傳統約束。我則受到兩個傳統的約束。」
「在我的畫筆下,生成一個空間。隨著我的思緒前行,它開始成形,優雅地飛翔和延伸——這一切都來自筆觸的輕盈,色彩的輕盈,時間流動的輕盈。 」
—— 趙無極
在他的第二任妻子陳美琴不幸早逝之後,趙無極於1972年三月回到上海探望母親,此時他已離家24載。那時的趙無極已經是一位享有盛名的藝術家,他融合東西方美學的藝術已廣受讚譽,然而,事實證明,此次回國仍使他受益匪淺,因爲他從此重拾中國水墨——他曾受過正統的水墨訓練——這一媒介最終給他後來的繪畫帶來了關鍵性的轉變,正如此次拍品所體現。
如《無題》中所展現的,朱紅色的筆觸與大片霧氣朦朧的藍色相互碰撞、摩擦,體現了趙無極晚年回歸到一種更加充滿活力和自發的繪畫模式;他仍然不斷將自己全部的心思意念傾注於畫布之中,但在經過七十年藝術生涯的磨礪之後,此時他的繪畫技巧已達爐火純青之境。趙無極畫筆下的色彩千變萬化,體現了他對傳統中國水墨的深刻理解,因為那無窮無盡的色彩和層次正是他筆觸或濃或淡、或乾或濕的結果。
這些豐富的視覺效果喚起一種既溫柔又富有節奏的力量,這種力量又因趙無極精湛的油畫技法而愈發強勁。與他早期的作品以剛勁的筆觸構建色彩厚塗的技法截然不同,趙無極此時專注於光線和色彩之間的和諧,這讓人聯想起卡斯帕·大衛·弗里德里希的作品以及那些喜歡通過抽象的形式刻劃宏偉自然的十九世紀浪漫主義畫家。《無題》中閃耀著一股呼之欲出的生命力,充盈著無限的能量和潛力,將觀者包圍在趙無極強大、詩意、內省的世界之中。
「趙無極透過畫作探索宇宙,同時重新創造……作品展現光的誕生、水的源頭,而在一片混沌之外,隱約出現一股生命力。」
—— 藝評家法蘭索瓦‧賈克伯論趙無極晚期的作品
「香港是我和我母親的故鄉,也是我父母相識的地方,因此這座城市在我心中始終佔有特殊的位置。」
—— 趙善美
《無題》以及2022年12月1日在香港舉行的富藝斯晚間拍賣中的《14.10.69.》(1969年作)均來自陳美琴的女兒趙善美的個人收藏。在我們的日間拍賣中,《無題》此次再次回到香港——藝術家創作靈感的最深腹地、也是善美父母首次見面的地方。作品自創作完成之日起,一直被藝術家家人多年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