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畫作都是關於雅克琳的[…]她身上有一種畫家賴以生存的奇妙力量。」— 埃萊娜·帕梅蘭
1954年,畢加索遇到了他的繆斯女神和最後的伴侶雅克琳-羅克,這標誌著他重新開始涉獵古典藝術的時刻,這也將成為他備受讚譽的最後時期的特點。畢加索沉浸在德拉克洛瓦、委拉斯奎茲和馬奈繁多極具代表性的傑作中,藝術家還重新關注偉大前人大師們所關心的某些主題和意象,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藝術家和模特的關係。 《卧睡裸女與樂師》繪畫了一個藝術家本人的頭像和沈睡的繆斯女神,對這恆久不衰的主題賦予非同凡響的現代詮釋。
從從畢加索最早期立體主義的造型實驗下粗獷線條的人物,再到瑪麗-泰雷茲豐滿性感的肉體形態的重塑和超越,以及其他作品中躺著或睡著的裸體,被證明我們可以看到裸體對畢加索創作的其中一個重點核心,表現女性體態的不同處理手法充分呈現了他的藝術風格上翻天覆地改變。在他的晚年,藝術家對自己即將來臨的死亡和他藝術傳承的反思越來越多。藝術家和模特之間複雜而引人注目的關係,在本作品具體化為抒情的音樂家和裸體的題材,使畢加索能夠更充分地探索衰老、性和藝術創作的主題;藉此「重新審視他與世界的關係,因為體現在模特身上」。
在畢加索和雅克琳結婚並居住在穆然小鎮上的Notre Dame de Vie之後,於1967年春天他完成了《卧睡裸女與樂師》,這件鉅作濃縮了畢加索對於上述概念的積極反思,其音樂主題突顯了滲透到畢加索這一時期作品中的田園詩般的感性。儘管有田園風光的色彩,但作品卻同時充滿了爆炸性的情慾能量,音樂家剛正不阿的自我姿態和充斥在這個男人和他沉睡的繆斯女神的開放曲線空間之間的快速、破碎的筆觸構成強烈對比,完美地體現了這種兩極的能量。
作品中白色、灰色、棕黑色和玉綠色等冷色調的調和,立即讓人想起畢加索對馬奈1863年不合體統的畫作回應的大師級作品《草地上的午餐(仿馬奈)》所使用的青翠色調。作品中的音樂主題也藉鑑了提香的《田園合奏》。提香的作品對馬奈後來的畫作也有明顯的影響,通過參照並置入這一藝術脈絡,畢加索自信地將自己與這些歐洲大師直接聯繫起來。
畢加索1958年購入了令人印象深刻的沃夫納格莊園,由此他對歷史以及他在歷史其中的位置有了更深刻的思考。莊園坐落在雄偉的聖維克多爾山的山腳下,其背後豐富的中世紀歷史對畢加索來說有了更鮮明的意義,可使他與塞尚直接對話,並能夠更哲學地思考他與昔日大師的關係,以及他自己的藝術傳承:
「我有一種感覺,德拉克洛瓦、喬托、丁托列托、埃爾·格列柯和其他人,以及所有的現代畫家,好的和壞的,抽象的和非抽象的,都站在我身後看著我工作。」— 巴布羅·畢加索
在構圖和主題安排上,《卧睡裸女與樂師》讓人想起安格爾1839年的傑作《帶奴隸的宮女》,慵懶的裸體軀幹誇張的扭動在畢加索1967年的畫布上被奇妙地重新改造出來。
亨利·馬蒂斯在1954年突然去世,也直接影響了畢加索對躺著的裸體和東方主義幻想的思考。在馬蒂斯活著的時候,畢加索對採用這種畫法持謹慎態度,但在他死後,畢加索接納了這種畫法,並聲稱「馬蒂斯死後,他把他的裸體畫作為遺產留給了我」。接下來的一個月,畢加索開始了創作他精湛的《阿爾及爾婦女》系列,將德拉克洛瓦1834年的《阿爾及爾婦女在她們的公寓》中的構圖和主題元素與馬蒂斯的裝飾圖案和大膽用色相融合,本作品的某些構圖元素亦可與之直接關聯。
然而,儘管這些典故的豐富性和範圍令人難以置信,《卧睡裸女與樂師》的主題仍然是畢加索本人,歷史典故只是一個「載體,一個焦點,就像雅克琳為在1954年至1972年直到最後一幅作品藝術家創作的眾多肖像畫的中提供了一個焦點,而不是主題」。
正如讓·路易·安德拉爾所描述的那樣,這件作品中的裸體的特殊姿勢「看起來很矛盾,讓睡著的女人和吉他手都能從兩邊看到前者的解剖結構」,確保她--就像雅克琳本人--總是投向藝術家。比起色情的征服,或陽剛之氣的最後爆發,音樂家和藝術家的主題讓畢加索直接思考他的藝術傳承。音樂家手中的吉他像徵了沉睡的裸體那一種不可能的扭曲形式。讓我們明顯地感覺到藝術家如何巧妙地表現他上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