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都有其定義；而在繪畫中則沒有。」
—— 米凱爾·博伊曼斯

比利時畫家米凱爾·博伊曼斯的作品帶著不安的氣息和強烈的感染力，他用獨特的復古寫實主義風格建構來源於攝影圖像的舞台場景，從而探索現實與繪畫之間強大而復雜的關係——關於真實與想像、來源與詮釋之間的關係。

 

 

 

《助手》和《奶油雕塑家》均創作於2000年；這是對博伊曼斯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一年，他的創作風格在這一時期整體變得更加明朗清晰ⁱ。 這一年標誌著他獨特的寫實主義風格的開端，同時電影的影響在他的繪畫中也日益彰顯。僅在兩年之後，博伊曼斯於2002年開始製作自己的電影，這些電影於2007年起得到放映。

 

 

遺失的圖像

 

博伊曼斯的圖像有一種吸引觀眾進入故事內部的私密感；它們就像不存在的電影的劇照般，在神秘空間中自由飄移，拒絕一切明確的敘述或解釋。

 

 

 

在《助手》及《奶油雕塑家》中，博伊曼斯使用了哀婉的淡黃、乳白加深棕色陰影，營造出一種微妙的朦朧效果，就像家庭相簿中的老照片。博伊曼斯的祖父在成為攝影師之前曾是麵包師，《奶油雕塑家》或許包含了對這一往事的參考，畫中描繪了一位年長的紳士重塑一大座融化的奶油；《助手》則展示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在把玩新鮮奶油方塊。兩幅作品的標題暗示了這對主角之間的關係

。

「圖像不應該以這種方式被觀看，你有一種義務[看到圖像經再現工序過濾之後呈獻眼前的樣貌]。我正在尋找『遺失的圖像』[例如]電視上的圖像；有些場景在故事中很重要，[但其它場景並不重要，它們] 『介於兩者之間』；我試圖對它們加以利用。」 
—— 米凱爾·博伊曼斯

 

博伊曼斯使用現成照片作為參考；這其中包括從互聯網下載的圖片、電影劇照和來自電視的圖像。藝術家對照片的挪用為畫作營造了更深層次的神秘感和主觀性：這意味著無論影像被攝製的那一刻場景的現實如何，圖像既記錄了那一刻、亦將其轉化為虛構。博伊曼斯通過重塑攝影或攝像圖片驅散原創性的光暈，認為這種策略讓他能夠「通過離得更遠而更加接近」，進一步削弱原作的意義。ⁱⁱ

 

 

 

通過對源圖像進行改造，博伊曼斯暗示他的畫是潛意識的表達。雖然他沒有作出任何合乎邏輯的解釋，但他亦從未暗示作品的虛構性：「是的，那兒什麼都沒有。另一方面，一切都在那兒。」ⁱⁱⁱ

 

 

觀眾自身的投射

「這些畫作總是包含一些涉及畫外其他事物的元素。我創作繪畫的方式決定了這些參考來源將永不交融，畫面仍然是一個謎，因為沒有什麼可以被定義。」
—— 米凱爾·博伊曼斯

乍看之下，這兩幅作品中的奶油主題讓人聯想到約瑟夫·博伊斯的油脂雕塑。博伊斯的作品重新詮釋了家具等被忽視的平凡物品——而《油脂椅》重釋了脂肪，是一種對物質本身的致敬。正如他所解釋，脂肪在二戰期間挽救了他的生命。

 

 

 

博伊曼斯的作品在美學上更適合與愛德華·馬奈、安托萬·沃隆或迭戈·委拉斯開茲等大師級古典畫家的作品相比較。 博伊曼斯為其人像畫中註入其標誌性的棕褐色調，是對繪畫媒介及傳統流派中確鑿的虛幻品質的擁戴。

 

 

 

然而，與馬奈或委拉斯開茲的人像畫不同，博伊曼斯筆下的人物的眼神總是下垂或帶著躲閃，就像《助手》和《奶油雕刻家》。針對這種刻意的構思，藝術家的解釋是直接凝視不適合他的作品，因為這會使作品擁有一幅人像畫的特徵，賦予主人公真實性、原創性和力量。而博伊曼斯刻意繪製模凌兩可、意義不明的特征，通過這種方法實現了他的創作意圖：繪製處於「時間之外，一個將時間取消的空間」當中的作品^iv，將角色轉變為物件，抗拒明確闡釋。

 

 

 

博伊曼斯解釋說，繪畫不能被視為純粹觀念性的表達：「它總是以某種方式涉及情感與個人品質。」^v 他的畫作所立足的心理機制有助於我們理解博伊曼斯的理念：現實在他的繪畫中缺席，因而反過來強調觀眾對觀看繪畫過程的參與。鑽研博伊曼斯敘事技法的過程如同面對鏡子裡自身內心的倒影，觀眾任何賦予畫中人物或物品的意義，都可能是自身心理的投射。 博伊曼斯的藝術探索之美在於與多面的人性的直接接觸，而這種接觸相比於表達或分析，可以更直接地被感知。

 

「（這裡）沒有故事。一切都是暗示。我試圖開啟對話，因為直言不諱總是帶來誤解 —— 彷彿你相信某種真理確實存在。」
—— 米凱爾·博伊曼斯 

藏家之選

 

米凱爾·博伊曼斯出生於1963 年比利時赫拉爾茲貝亨 ，根特的比利時科學藝術大學學院
藝術碩士畢業。博伊曼斯的作品在許多著名機構舉辦過個展，包括東京原當代藝術博物館〈米凱爾·博伊曼斯：優勢〉（展期2014年）； 西班牙馬拉加當代藝術中心〈米凱爾·博伊曼斯：固定裝置〉（展期2015–2016年）；布魯塞爾美術宮〈米凱爾·博伊曼斯：盡善盡美〉（展期2014年）其中包括過去二十年創作的一百件作品，此展也在特拉維夫藝術博物館和達拉斯藝術博物館舉辦（展期2015年）。
 
博伊曼斯的作品為著名公共收藏，包括芝加哥藝術學院、耶路撒冷以色列博物館、巴黎現代藝術博物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根特市立當代藝術博物館(S.M.A.K.)以及和明尼蘇達州明尼阿波利斯的沃克藝術中心。
 
藝術家近期展覽〈雜技演員〉於2022年6月4日在紐約卓納畫廊閉幕。

 

 

 

ⁱ Jeffrey Grove 著，《宣揚虛無主義願景》，《米凱爾·博伊曼斯：繪畫》，奧斯特菲爾登，2009年，第5頁
ⁱⁱ 同上，第10頁
ⁱⁱⁱ Luk Lambrecht著，《米凱爾·博伊曼斯，我是前卫艺术家》，《Flash Art》，2006年10月，第75頁
^iv Jeffrey Grove 著，《宣揚虛無主義願景》，《米凱爾·博伊曼斯：繪畫》，奧斯特菲爾登，2009年，第6頁
^v 同上，第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