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細微的差異、複雜的交錯、介入兩者之間卻又互補的微妙關係感興趣。 我害怕失去它 —— 我害怕那個極端化、缺乏交流對話、只有黑白的世界。」
—— 朱莉·柯蒂斯

 

朱莉·柯蒂斯的迷幻世界帶有諷刺嘲弄，是一場榮格式的視覺饗宴：一個起伏不可思議的夢境敘事著扭曲的家庭和顛倒的日常；毛茸茸的食屍鬼群張開鮮明的爪狀指甲與奇異的植物和長毛的肉塊共存。正如藝術家曾經打趣地說過，「我的作品完全是心理描寫。」ⁱ 遊走於廣泛的靈感來源之中， 挑逗著超現實主義和芝加哥意象派的同時，又試探著十九世紀法國畫家的畫風，柯蒂斯的作品玩弄人類的性別、性慾、和心理。

 

 

毛髮為豎的刺激

 

出生於法國，生活在布魯克林的藝術家朱莉·柯蒂斯從藝術史的多方位汲取靈感，成就了她獨特的創作語言。柯蒂斯的藝術腳註經常被追溯到芝加哥意象派 —— 一群參考了超現實主義和流行文化來創作的藝術家 —— 尤其是克里斯蒂娜·拉姆伯格。拉姆伯格黑暗陰險卻肉慾感性的作品同樣與女性主義和性別呼應。正是拉姆伯格對她自己作品的描述概括了柯蒂斯對女性存在的描繪： 「牽制、約束、改造、傷害、壓縮、捆綁，將一個塊狀變成乾淨流暢的線條。」ⁱⁱ

 

如果柯蒂斯作品中「乾淨流暢的線條」指的是她對頭髮的細緻演繹，那麼，她要馴服的「塊狀」就是她對女性型態的渴望迷戀。「從我十幾歲起，我就對毛髮感興趣…我意識到我們的這一部分在我們離開之後還會保留存在很長一段時間。 頭髮本身是無定形的， 但你可以塑造它。它既是惰性的又是活著的。在女人的頭上，它是一種性慾資產，但在她的身上， 卻被認為是卑賤的。」ⁱⁱⁱ

 

 

 

這位藝術家認為頭髮是「世界各地女性都在馴服和修飾的身體特徵之一，可以超越這些來用作交流和誘惑的工具。」^iv 她曾引用戈爾貢美杜莎的神話 —— 一個女妖，其濃厚的頭髮被施以詛咒變成扭動的毒蛇：「擁抱和克服作為一個女性的黑暗面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發現這個危險版本的女性很迷人、強大且豐盛。」^v因此，當與通常跟性和誘惑相關的其他配飾搭配時：指甲、衣服、鞋子 （例如這有如其名的靴子），毛髮在藝術家的作品中凸顯出某種神秘、叛逆和魅力。

 

 

鞋，鞋，鞋

 

 

在《時髦的靴子》裡，一個長著頭髮，解開拉鍊的靴子在開口處下垂，露出一塊肉。靴子獨身擱在毛茸茸的海軍地毯上，它的輪廓投下陰影依靠在灰色的牆上。這樣如此的描繪，普通的靴子變成了神秘的慾望對象,甚至惹人善妒。整體效果和安迪·沃霍爾的女鞋手繪相去無幾：帶有階級屬性，優雅的象徵令人驚嘆，當用金箔覆蓋時，更受尊崇。 這些早期繪圖源於五十年代中期，當時年輕的沃霍爾被委託為《紐約時報》週日版製作廣告，為鞋履品牌 I. Miller 繪製的商業草圖。顯然，柯蒂斯也對鞋子、商業主義和自我形象之間的關係著迷，並策劃了《The Shoo Sho》，其中幾位藝術家的作品（包括柯蒂斯自己的作品）展示於鞋店的櫥窗。身體、性別政治、商業化、物品化之間的聯繫在這個展示中是明目張膽地呈現， 更被紙漿版的 《時髦的靴子》以《Strip Boot》 (2021)的模樣進一步放大。

 

然而，同樣地，女性鞋子的商業化與女性的癡迷相互串連。如同無數司空見慣的鞋類廣告例子可以說明，性化的女性形象與鞋履一直是密切相關的：某些靴子或高跟鞋總是潛在暗示著誘惑性的滿足、性別角色的動態。《時髦的靴子》明顯地諷刺著這個聯繫的所在：靴子拉開拉鍊，以肉狀袒露出缺席不在的女身 —— 有目的地賦予含意。

 

 

 

「我對我們的潛意識如何創作完整的藝術品很感興趣：夢境。我喜歡在夢境裡所有的發生可以同時是模糊和精確的。我的目標是要重建這種平衡。」
—— 朱莉·柯蒂斯

 

你有想賣掉的夢嗎？

 

朱莉·柯蒂斯的作品不屬於一個任何單一的類別，儘管藝術家過去曾說過，「如果芝加哥的想像主義者和超現實主義者有一個孩子，我認為它看起來會有點像我的作品。」^vi 感嘆著女性超現實主義的代表性不足，柯蒂斯站在女性超現實主義的最前沿，與其他非凡的藝術家如洛伊·霍洛威爾一同展示於〈Dreamers Awake〉和〈10〉。

 

 

  

就像多蘿西婭·坦寧，她的軟雕塑曾經激發了柯蒂斯的靈感，柯蒂斯的藝術透過超現實主義的棱鏡研究性別規範，經常顛覆先入為主的「價值觀」和傳統。像她這一代其他以圖形聞名的女性超現實主義者如艾米麗·史密斯，柯蒂斯重新審視了藝術史的劇本，並運用黑色幽默、反復的主題、強烈的視覺沖擊和圖像來剖析藝術的編年史。正如朱莉·柯蒂斯所說：

 

「我不認為我試圖在這一領域裡讓時間倒流去改變什麼，因為我更感興趣的是去理解為什麼歷史是這樣的發生。我相信我正在做的是重新走進這個領域，並向一些我最喜歡的藝術家致敬。我感受到這些女性前輩的延續。超現實主義裡很多都是關於原型的，而男性藝術家廣泛地代表了他們的女性原型。對我來說有趣的是，在重新探索超現實主義語言的同時， 我將女性原型從內而外翻過來，把看法角度轉變，就像模型從基座上下來拿起畫筆一樣。」
—— 朱莉·柯蒂斯

 

藏家之選

 

近年來，柯蒂斯舉辦了多個展覽。這包括在倫敦的白立方畫廊（2021年）和紐約的安東·克恩畫廊（2020年、2019年）。 這位藝術家的作品被世界各地的許多博物館收藏，其中包括洛杉磯縣藝術博物館；flaki收藏，日本；紐約布朗克斯博物館；俄亥俄州哥倫布藝術博物館；沃克藝術中心，明尼阿波利斯；還有上海余德耀美術館。她即將成為在紐約安東·克恩畫廊舉辦個展的主角。

 

 

ⁱ 朱莉·柯蒂斯，引述於克萊爾·米爾布拉斯，《朱莉·柯蒂斯令人不安的力量》， 《The Editorial Magazine》，2019年9月17日，載自網路

ⁱⁱ 安娜·格里茨編，《丈夫的塑造：與克里斯蒂娜·拉姆伯格的對話》，2019年，無頁數

ⁱⁱⁱ 朱莉·柯蒂斯，引述於埃文·普里科，《朱莉·柯蒂斯: 野性的東西在何方》，《Juxtapoz》，載自網路

^iv 同上

^v 朱莉·柯蒂斯，引述於克萊爾·米爾布拉斯，《朱莉·柯蒂斯令人不安的力量》，《The Editorial Magazine 》，2019年9月17日，載自網路

^vi 朱莉·柯蒂斯,引述於丹尼爾·米爾羅伊·馬赫,《畫家朱莉·柯蒂斯解讀藝術史上的女性形象》，《itsnicethat》，2019年3月15日，載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