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縫紉這一行為具有非常強大的力量,其方式並不明顯。」—— 比莉·贊格瓦
出生於馬拉維、常駐約翰內斯堡的藝術家比莉·贊格瓦的絲綢掛毯作品可以說是名副其實地掛在牽動觀者心靈的繩子上的,它們所描繪的是日常生活中的場景、身為人母的感受,以及愛情中的親密片段。僅在今年秋季,藝術家就將舉辦數場展覽,其中包括在舊金山的非裔移民博物館舉辦的個展《網之絲線伊始》。隨著她所受關注與日俱增,包括獲得巴黎蓬皮杜藝術中心的收藏以及近期在巴黎現代藝術博物館舉辦展覽,贊格瓦加入了越來越多有色人種藝術家和年輕女性藝術家的行列,掀起了席捲了藝術世界的熱潮。
「我使用織物有多種原因。首先,我迷戀其質地;紋理豐富的表面,我認為絲綢是豐富紋理表面的終極體現,因爲它如此微妙,以及它反射和吸收光線的方式如此複雜。」—— 比莉·贊格瓦
比莉·贊格瓦的職業生涯始於時尚和廣告領域,而她對織物的興趣無疑由此而來。對藝術家來說,使用織物進行創作為其藝術形式和主題註入了某種功利主義:「使用織物創作也體現了普遍性的概念,因為我們所有人都擁有與織物相關的體驗...它是人類體驗的一部分。」i 至於她專門選擇絲綢作為材質的原因,是由於她在陪同友人尋找面料時偶然遭遇這一材質。ii 贊格瓦曾稱其具有「令人難以置信的誘人、奢美和豐饒」iii 之特質。然而,她對縫紉的喜愛則可以追溯到對母親的縫紉小團體的記憶:在這個小團體中,一群女性經常聚集在一起做縫紉,她們相互慰問、談論八卦、交流日常軼事。對藝術家來說,這個縫紉小團體是一個完全屬於女性的團體,是一個可以靜心沈思,充滿了安靜女性力量的安全空間。她希望通過自己的藝術來進入「那個充滿力量的平靜空間」,iv 來創造出美麗、錯綜複雜的作品,讓這些作品將她自己的故事變成藝術。
編織故事
要了解贊格瓦費時費力創作的作品,需要進入一張同時用自傳、軼事和杜撰編織而成的精緻網絡——她用來創作絲綢掛毯的元素來源五彩斑斕、錯綜複雜,並且旨在打破社會規範。正如藝術家曾經指出的,她的作品主要是關於身分主題的——她個人的身分——但她也探討社會政治、性別、母性、性取向、個體性以及有色人種概念等主題。
左: 比莉·贊格瓦,《麗茲酒店的聖誕節》,2006年作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Lehmann Maupin, New York, Hong Kong, and Seoul.
右:比莉·贊格瓦,《光之城》,2005年作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Lehmann Maupin, New York, Hong Kong, and Seoul.
創作於充滿活力的紫紅色絲綢上,《冬季馬戲團》匠心獨具,它描繪了作品標題所示的「冬季馬戲團」的一幅場景。「冬季馬戲團」是巴黎一處自19世紀中期起就被用作舉辦馬戲表演、展覽、音樂會,以及其他活動的著名場館(自布格裡奧納在1930年代將其買下後,它也稱「布格裡奧納冬季馬戲團」)。或許是因為追隨理查德·阿維頓的時尚腳步(阿維頓在50年代曾拍攝身穿迪奧晚禮服在冬季馬戲團的大象中間擺出姿勢的模特朵薇玛;更不用說2007年巴黎高級訂製時裝周的一場活動就在此處舉辦,而《冬季馬戲團》亦創作於這一年),贊格瓦對該馬戲團的描繪有著多重涵義。作品的右上角是一個鋸齒形狀,好像亮著燈的馬戲團圓頂,這與兒童畫畫時畫在角落的太陽並無太大不同。畫面呈現了空中飛人、走鋼索的人、平衡飛輪和馴獸表演,以及在作品底部邊緣觀看表演的一群觀眾。動物場地周圍站著幾個馬戲團長;其中一對正在交談,他們頭上漂浮著對話氣泡,上面寫著:「笑話,等等、等等」,「哈、哈、哈!」
超越絲綢本身
藝術家早期作品描繪的是城市景象和生活,往往從時尚攝影或倫敦和巴黎等她曾經生活過的城市記憶中汲取靈感:譬如《光之城》(2005年)展現了一群路人或遊客,他們正指著上方一個由亮片組成的「巴黎」字樣;《麗茲酒店的聖誕節》(2006年)則用亮黃色彩描繪了一幅夢境,夢境中的贊格瓦正躺在這家著名酒店之中。《冬季馬戲團》雖然與前者有著相似之處,但卻絕不僅僅是城市生活記憶和時尚註腳的拼貼。
在與《冬季馬戲團》於2020年在奧斯陸的阿斯楚普費恩利現代藝術博物館一同展出的另一件作品中,我們或許可以發現馬戲團主題的重要性和戲劇性。《 黑色維納斯的重生》(2010年)是一幅氣勢逼人、波提切利式的自畫像,展現了藝術家僅用飾帶包裹著的裸體,飾帶上寫著「不遺餘力地展現你的複雜性」,指涉了薩拉·巴特曼(也被稱為「黑色維納斯」)的悲劇故事。「薩拉·巴特曼」這個名字是對至少兩名生活在18世紀末和19世紀初的科伊科伊婦女的稱呼,她們被作為奴隸買入並帶至歐洲,隨後被作為怪胎秀在歐洲各國展示,其中包括在皮卡迪利馬戲團。她們所遭受的剝削和種族主義的迫害包裹著「科學研究」單薄的外衣,直到2000年代初才被重新發現,而贊格瓦對這一故事有力、全新的講述,不管是從作為有色人種的非洲人還是一名女性的角度來看,都是意義非凡的。從這層意義來解讀《冬季馬戲團》,就是去理解藝術家取回權利的重要意義。
左:《霍屯督美人》,描繪薩拉·巴特曼的19世紀版畫
右:比莉·贊格瓦,《 黑色維納斯的重生》,2010年作,Gervanne和Matthias Leridon收藏
贊格瓦加入了眾多女性藝術家的行列,她們以掛毯、編織、縫紉和織物等手段進行創作,對藝術/手工藝、女性主義、性別角色和權利動態在界限上的分離等問題進行探索。她的作品既背離又融合了路易絲·布爾喬亞(她通過縫紉來修復情感上的創傷)和羅斯瑪麗·特羅克爾(她使用讓人聯想起女性操持家務的纖柔材料來應對藝術世界的男性權利主導問題) 等二十世紀藝術家以及莎芭拉拉·塞爾弗(她拼貼的織物是情感和思考累積的隱喻之延伸)和鹽田千春(她使用紗線來探索相互連結的主題)等二十一世紀藝術家的創作。最初,她曾與女性偏見做鬥陣,並被告知她應當在創作中淡化這一方面,而她以縫紉為媒介的創作也受到貶低,但藝術家嘗試通過讚美女性和女性的遭遇使她的織物作品得到昇華,「打破男性主導對人們思維的制約」v。
比莉·贊格瓦的創作幾乎完全是將豐富多彩的拼貼手工縫製於一片片生蠶絲上製作而成。藝術家的職業生涯始於時尚和廣告行業,她以個人記憶為主要靈感來源,通過刻畫精細的絲綢掛毯試圖打破黑人女性形體的刻板印象。贊格瓦即將舉辦多個最新個展,其中包括在非裔移民博物館和立木畫廊在倫敦和首爾兩地空間。她的作品還獲得了包括巴黎的蓬皮杜中心和倫敦的泰特美術館等公共機構的收藏。
左:比莉·贊格瓦,《在我的孤獨中》,2018年作
巴黎蓬皮杜中心收藏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Lehmann Maupin, New York, Hong Kong, and Seoul.
右:比莉·贊格瓦,《約會之夜》,2017年作
展示於倫敦泰特美術館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Lehmann Maupin, New York, Hong Kong, and Seo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