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普藝術的崛起

 

作為他所在的時代——抑或是任何時代——最重要的藝術家之一， 安迪·沃荷重塑了世界的對藝術表達的理念及認知，通過打破高級藝術與流行文化之間的界限，深刻影響了藝術史的發展。生於1928年的安迪·沃荷，1949年從家鄉賓夕法尼亞州移居紐約，開始商業插畫師的職業生涯時，也去除了自己姓氏末尾的字母「a」。在紐約，他發現抽象表現主義主導著這座城市的藝術圈，其中以傑克遜·波洛克和威廉·德庫寧等藝術家為代表人物，他們的創作充滿自發性，且通常以動態痕跡創作為主。

 

僅管「波普」最初由英國藝術評論家勞倫斯·阿羅威在1954年提出，用來形容當時在英國出現的一種新的藝術形式，然而卻在1960年代的美國風生水起，沃荷正是其中的領軍人物。抽象表現主義是非具象的，通過抽象的形式和色彩來刺激觀者的反應，而波普藝術的主題則深深紮根現實世界，源於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消費文化物品。該藝術運動證明了藝術可以從任何來源取材，並且直到今天仍不斷影響著藝術和流行文化。

 

 

 

源自廣告的《廣告》系列

 

1962年，沃荷開始對攝影絲網印刷進行實驗——這一技術使他能夠輕而易舉地通過挪用流行文化來製造圖像，顛覆了長久以來關於原創性和真實性的固有觀念，並唱響了他所提出的「藝術是屬於每個人的」理念。同時和機械化製造及廣告聯繫，絲網印刷體現了波普的精髓，將庸常化作明亮、醒目且充滿活力的藝術作品。

 

 

「我不會去改變媒介，也不會對我的藝術和媒介去作區分。我只是利用媒介重複創作我的作品。我認為媒介就是藝術。」——安迪·沃荷

 

 

本件作品出自1985年的《廣告》系列，該系列體現了沃荷對流行文化、名人、消費主義和商業化的癡迷——這些反覆出現的主題定義了他的作品。1950年代見證了二次世界大戰後技術上的重大發展和創新所帶來的大規模生產，沃荷將這一時代的大品牌logo進行挪用，其作品中包括了香奈兒、派拉蒙和蘋果等知名品牌。其中主要的一件作品是他的《救命軟糖》，既是向他標誌性的網格作品致敬——包括《200張1美元鈔票》和《瑪麗蓮雙聯畫》（均為1962年作）——也是將消費主義藝術這一概念在其著名的可口可樂瓶和《金寶湯罐頭》（首次印製於1962年）圖像中的直接體現。

 

 

 

救命軟糖

 

 

 

 

 

救命軟糖廣告於1984年在美國播放，比本件作品的創作要早一年

 

 

 救命軟糖早在1921年就已經是美國人的最愛零食，其彩色圓圈形狀和獨特的錫箔紙卷包裝對沃荷的觀眾來說更是家喻戶曉。確實，正因為美國公眾如此喜愛救命軟糖，許多其他品牌的糖果製造商在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將他們糖的配額捐贈給了救命軟糖，好讓它可以繼續生產並被派送給駐外美軍，以解他們思鄉之苦。

 

 

 舊雜誌廣告中的救命軟糖，1950年代

 

 

 

 在此，沃荷將其著名的圖像風格與1950年代的救命軟糖舊廣告進行了結合。與這些廣告一樣，每一顆糖以俏皮、五顏六色的形式被單獨呈現，而在它們下方沃荷描繪了一卷剝開的救命軟糖，並包括了其5美分的價格。沃荷進一步複製了廣告標語中的手寫字體和語調，在明亮的天藍色背景前用淡淡的字跡寫下了一句話；「隨處隨手都可買到...仍舊只要5美分」。此外，畫面中央是一句充滿戲謔的「請不要去舔這張紙！」既與觀者形成互動又對感官產生了刺激，同時也將糖果的平易近人和甜蜜與藝術作品的不容觸碰進行並置。

 

 

 迎合我們的口味

 

 

 

  克拉斯·歐登伯格，《餐食櫃 I》，1961-62年作
現代藝術博物館藏，紐約 

 

 

 

同時代的波普藝術家克拉斯·歐登伯格在其黏土作品中同樣以食物為主題進行探索，但與之不同的是，沃荷的絲網印刷系列則是通過印刷許多層合成顏色來製造肌理，使顏色從作品表面呼之欲出。這種閃閃發光的視覺效果與沃荷的另一位同僚藝術家韋恩‧第伯所創造的光暈技巧有著相似之處，第伯通過在繪畫中對食物進行重複排列的實驗來展現他對美國人生活中的儀式和傳統的眷戀。

 

 

 

 

韋恩‧第伯，《蛋糕》，1963年作
華盛頓國家美術館藏

 

 

 

 然而，第伯擅長鬆散、富有感染力的筆觸——譬如《蛋糕》（1963年作）中的每一塊美味的甜點上都點綴著濃厚、潤滑的油彩糖霜——而沃荷在創作其誘人的圓形軟糖時則遵循了一套更為機械化的方法，巧妙地直面消費主義。因此，充滿懷舊感的《救命軟糖》中賞心悅目的彩色糖果所傳遞的隱喻也同樣的容易入口。與沃荷對其他日常生活用品的描繪一樣，本件作品以俏皮有趣的方式講述了一個超越文化且人人皆懂的道理。正如評論家戴夫·希基所闡述的：

 

 

「當我們渴望喝湯時，我們不正是去找文化上普遍認可的品牌（金寶湯）並根據我們的喜好選擇口味嗎？當我們想要吃糖時，不正是去找標誌性的救命軟糖並根據我們偏愛的顏色來選擇口味嗎？而當一個男人想要一個女孩時，他不正是去尋找一個符合自己情感口味和裝飾的瑪麗蓮嗎？若是如此，我們對高級藝術的品味又有何不同？這個過程真的更為高級嗎？」——戴夫·希基

 

 

 沃荷因其革命性的藝術創作方法和開拓性的視野在如今被認為是「波普教皇」，並在他於1987年不幸逝世30年後的今天仍是20世紀當代藝術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創作於藝術家逝世2年前，作為藝術家所創作的最後且最受追捧的系列之一，標誌性的《廣告》系列的一部分，《救命軟糖》回歸到他1960年代在商業廣告和絲網印刷實驗，展現了沃荷在最成熟時期對其標誌性媒介的精湛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