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瑪拉.德.藍碧嘉，《金色背景上的草繪人像》(局部)，約 1930 年，估價待詢。
富藝斯隆重呈獻兩件受獲 Colette Aboucaya 委託訂製的佳作，分別是 4 月 15 日倫敦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呈獻的《金色背景上的草繪人像》，出自塔瑪拉.德.藍碧嘉(Tamara de Lempicka)手筆，以及 6 月 30 日倫敦設計拍賣的《棕櫚樹》(Les Palmiers)，來自尚.杜南德(Jean Dunand)的裝飾藝術傑作。值此之際，設計專家 Kimberly Sørensen 和資深國際專家暨區域總監 Zürich Lori Spector 討論這兩位傑出女性的生涯。
Kimberly Sørensen : Lori，你可以介紹一下藍碧嘉描繪的世界與她個人生活之間有甚麼關係嗎?
Lori Spector: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因為我認為這對藍碧嘉的創作至關重要。藍碧嘉絕對是屬於該時代的產物和自力更生的創造者。藝術家、丈夫、女兒 Kizette 以往在俄國過著家道小康的生活，因戰禍逃離聖彼得堡，成為俄國革命難民。他們於1918 年到達巴黎，由零開始適應歐洲的新生活，當時更出售了所有家當以維持生計。藍碧嘉的丈夫是一名受訓律師，惟一直處於抑鬱狀態，無法工作。幸而藍碧嘉未有望天打卦，決定奮發圖強。
此前藍碧嘉還是一位自學成才的藝術家，但到達巴黎後，她跟當時的頂級藝術家學習，在大茅舍藝術學院(Académiede la Grande Chaumière)與莫里斯.丹尼(Maurice Denis)上課，後來又在蘭森學院(Académie Ranson)與安德烈.洛特(André Lhote)修習，決心以藝術為生。藍碧嘉經常將立體主義的特徵和形態融入畫作之中，由此可見洛特似乎對其影響最深。同時，她也汲取了包括蓬托莫(Pontormo)和布龍齊諾(Bronzino)在內的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風格主義靈感。 十三歲的藍碧嘉曾與祖母一起遊歷意法兩國，在這趟旅行中首次遇到以上兩位意大利畫家的作品， 並且多次到訪羅浮宮。定居巴黎後，她亦在該美術館花了不少時間，更發現了安格爾(Ingres) 的作品，而其女性裸體描繪無疑給藍碧嘉留下深刻印象。
直至 1922 年，藍碧嘉顯然已經完全融入巴黎社會和前衛派系。她運用自己的社交網路，遊走於歐洲精英份子的肖像畫和大量戀人朋友的裸繪之中。藍碧嘉曾說:「我的目標不是複製，而是創造一種全新風格。」尚有另一名言:「世上沒有奇蹟，只有努力成果。」她開始培養獨有女性形 象，突破女性的傳統家庭地位和時尚風格，代表著當時表面上被解放的現代女性:少年時代(la garçonne)。藍碧嘉通過前所未有的方式捕捉女性，其作展現女性的慾望，而非男性；並且描繪女性的慾望為正常和廣被接納，從而顛覆了西方藝術史的規範。她在這一時期的畫作令女性盡情享受自我愉悅，賦予她們滿足自己慾望的權力;而在這個層面上，其創作和生活實在密不可分。
塔瑪拉.德.藍碧嘉(Tamara de Lempicka)，《金色背景上的草繪人像》
約 1930 年，估價待詢。
4月15日，倫敦二十世紀及當代藝術晚間拍賣。
KS: 藍碧嘉的背景令人著迷，她確實是一位自主的女性，令我想起安迪.沃荷(Andy Warhol， 同是來自東歐)。他倆的經歷類近，例如他也是以局外人的身份移居紐約，亦是通過精英份子和前衛贊助人的肖像畫取得職場的成功。
相反，Colette Aboucaya 來自富裕之家。1928 年，其父 Léon Aboucaya 收購了超豪華汽車製造商 Henry Binder，而這也造就了 Aboucaya 第一次與杜南德接觸的機會。國際裝飾藝術及現代工藝博覽會是1925年的業界重要指標，杜南德其時曾為 Henry Binder 旗下車輛設計車內亮光漆面 板。他並在同場展示了為法國大使館而設的著名吸煙室，而這正是 Aboucaya 委託創作《棕櫚樹》 的靈感來源。她早年喪偶，性格非常內向，而藍碧嘉的獨立外向，倒是眾所周知。
尚.杜南德(Jean Dunand)，《棕櫚樹吸煙室》，1930-1936 年，來自巴黎 Colette Aboucaya 女士公寓典藏。
6 月 30 日，倫敦設計拍賣。
Aboucaya 的內向也許就是《棕櫚樹》保存完好的原因。她甚少接待訪客，甚至沒有住在或使用杜南德為她而設的豪華裝潢。她去世時享年101 歲，其侄子和繼承人從未去過這座猶如時光膠囊的住所。當他到訪該處時，他發現由杜南德和裝飾工匠 Gérard Mille 設計的房間幾乎完封不動。 Aboucaya 原來一直住在公寓的另一端，而那裡卻似是廚房旁邊的一個改裝女僕房。
恰恰相反，藍碧嘉的住所就像一個舞台。1929 年，在《棕櫚樹》的創作展開之時，羅伯特.馬 耶—史蒂文斯(Robert Mallet-Stevens)在巴黎左岸機械街(Rue Méchain)上設計了一個九層高的公寓大樓，而藍碧嘉是當中十四名居民之一。1931 年 1 月，《家具及裝飾(Mobilier et Décoration)》的一篇文章報導過其工作室，文章作者 G. Rémon 將該空間描述為「觀念氛圍 (climat d’idées)」。室內視圖顯示，藍碧嘉所處空間與馬耶—史蒂文斯的願景不謀而合，而且不 泛其他現代主義先鋒的影響，例如:何內.艾伯(René Herbst)、迪布爾喬亞(Djo-Bourgeois) 與其姐妹阿德莉妮.古爾斯塔(Adrienne Gorska)等。如此閃閃發光的內部金屬表面與《棕櫚樹》 華麗的漆面作品形成了鮮明對比，而特別在古爾斯塔所屬的現代藝術家聯合會(Union des Artistes Modernes)影響下，裝飾藝術開始採用的現代主義方向亦初露端倪。
KS: 你認為這個空間內部附有任何藍碧嘉的關連嗎?
LS: 藍碧嘉選擇在這個富有現代主義的空間生活和工作，讓她完全沉浸在裝飾藝術時期。1920 年代到 1930 年代初期間，她受獲世界各地的大量委託，經濟大蕭條卻使她的創作變得可有可無。 然而，她在這段時期的肖像畫耀眼爭光，向時代興衰致敬，象徵著其獨特魅力。藍碧嘉刻意建立 自己的形象，成為歐洲興盛生活的主角，不但培養了藝術才能，並在此過程中寫下印記。
塔瑪拉.德.藍碧嘉公寓內部，由羅伯特.馬耶—史蒂文斯設計，巴黎機械街 7 號。
© 2021 Estate of Robert Mallet-Stevens/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ADAGP, Paris.
Katsu Hamanaka，《沙發床》，來自巴黎 Colette Aboucaya 女士公寓典藏，約 1935 年。
6 月 30 日，倫敦設計拍賣。
KS:《金色背景上的草繪人像》如何成為藍碧嘉職業生涯的一部分?
LS:《金色背景上的草繪人像》約於 1930 年創作， 美麗動人，標誌著藝術家職業生涯的黃金時期。在閃爍生輝的金色背景上，畫中女性的頭部被描繪成溫婉典雅、捨己為人和玲瓏靈巧，而拍品據考應是藍碧嘉歷來唯一一幅用上金箔製作的繪畫。 作品幾具宗教色彩，讓我聯想貝尼尼(Berini)在羅馬勝利聖母教堂(Santa Maria della Vittoria) 科爾納洛小堂(Cornaro Chapel)建造的十七世紀宏偉雕塑《聖女大德蘭的神魂超拔》(L'Estasi di Santa Teresa)，而我深信藍碧嘉在小時候的意國之旅時定必參觀過，因為畫中人物頭部位置與雕塑的聖女大德蘭極為相似。雖然畫中人物身份依然無從稽考，不過藍碧嘉經常描寫她的女性戀人，我們推斷畫中模特兒也許就是其中之一。由於宗教也是她的作品中另一常見主題，因此另 一個可能是藍碧嘉心中構想的聖女大德蘭。
貝尼尼，《聖女大德蘭的神魂超拔(局部)》，1647–1652 年，白大理石，羅馬勝利聖母教堂。
圖片:Getty Images。
KS:這同樣讓我想起沃荷了。他在拜占庭禮天主教會長大，一定也在某程度上受到當時所見所聞的啟發。在藍碧嘉的例子中，由一位女性描繪另一同性，而當時兩性並不平等，婦女未被賦予應有權力，所以藍碧嘉在藝術領域中算是超群絕倫。設計界別表表者包括艾琳.格雷(Eileen Gray) 和夏洛特.貝里安(Charlotte Perriand)，而時裝界別則有可可.香奈爾(Coco Chanel)、艾 爾莎.夏帕瑞麗(Elsa Schiaparelli)、珍妮.浪凡(Jeanne Lanvin)等，她們既是具備創造力的天才，又是藝術的主要贊助者。這些婦女以與眾不同的方式追求生活，也是圍繞著 Aboucaya 和藍碧嘉的世界。
LS:藍碧嘉徹底改變女性角色，作為自由和獨立的主體，從而挑戰了女性藝術和生活的局限性。 在她的創作中，女性成為「男性目光」的挑戰者，而非被動的對象。《金色背景上的草繪人像》 幾乎可以歸類為平等窺視的例子，即使在考慮和不考慮宗教的情況下，她的藝術核心依然是大膽 不羈的女性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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