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件作品精妙地表現了奈良美智藝術上的精華,展現了一臉陰鬱的小孩坐在一團看似灰白,細看為乳白色的背景之中。就近觀察時,飽含肌理、層層疊加的豐富筆觸才逐漸呈現,微妙的色彩與觀者的眼睛展開一場捉迷藏式的遊戲;色彩使用之精細,讓人聯想起古典大師和二十世紀大師的傑作。奈良美智通過簡潔的圖像框架和朦朧的背景將畫中的主人公鮮明地呈現在觀者面前,讓人想起日本的浮世繪,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
《溫室女孩》中的藍色連衣裙和被白色籠罩的背景之間的反差凸顯出了女孩的孤立感;然而,她那挑釁卻又堅定的目光象則徵著她對自己的脆弱視若無睹,因為她拒絕向它低頭。小孩的怒視激發了觀者心中普遍的母性本能,並對這將他們遺棄的世界發起無聲的抗議。
「奈良筆下胖墩墩的小孩在刀鋒上平衡:他們圓嘟嘟的飽滿臉蛋是孩子氣的可愛化身[…]但同時他們又是真正的個體,不會被打敗,默默的承載希望。」—Stephan Trescher
要理解奈良美智是如何具有如此非凡的賦情於形的能力,得追溯到藝術家的過去,去看看他「孤獨得只有蘋果樹與之為伴的童年」i。出生於1959年二次世界大戰後的日本弘前市,奈良美智的成長環境「充滿了廢墟與幽靈」ii。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由於父母忙於工作,他許多時候都是獨自一人,無所事事地沈浸在想像的世界裡。為了自娛自樂,他從「電視、日本和美國漫畫書,以及歐洲兒童讀物」中獲取早期的視覺衝擊iii,而伊索寓言、安徒生和格林兄弟的童話都是他的最愛。從故事書和漫畫書的插畫中汲取靈感,他通過卡通式的布面壓克力繪畫完美地連結了「高、低和平凡,東方和西方,成人、青少年和兒童」iv。正如著名評論家羅伯爾塔·史密斯所言,這一革命性的融合將奈良美智推到了「繼凱斯·哈林之後最具平等意識的視覺藝術家之一」的地位iv,並吸引了「許多人,因為他們(在他的作品中)看到了自己寶貴的內心世界,油然而生一種懷舊的衝動」v,正如小說家吉本芭娜娜所進一步證實的一樣。
就像漫畫中的超級英雄深入人心的形象是永遠不變的,奈良美智一遍一遍地畫著同一張臉——他所創造出的那些桀驁不馴的人物讓人們一眼就能認出是出自他的手筆。雖然作品中逐漸出現細微的變化——例如這件畫作中深受人們喜愛的大眼睛和鍋蓋頭代表著他90年代的風格,這些作品中的特徵也漸漸成為他2000年代風格的鋪墊——但觀者所看到的永遠都是一張具有奈良美智特色的臉。
然而,身穿彼得·潘式領子的嬰兒藍連衣裙的洋娃娃般的兒童形象是本作品的一大顯著特徵,這一特徵在他90年代的作品中並不常見。相比穿紅寶石色連衣裙,手執武器,更顯暴力的兒童形象,這件作品更為罕見,藍裙子女孩象徵著極度的無辜和純真,讓人想起《愛麗絲夢遊奇境》中的奇遇和宮澤賢治「對藍色、白色和金色的象徵性使用來體現超越」vi,以及他的兒童文學中所描寫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