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月4日，日裔美籍藝術家河原溫在他的書桌前坐下，在一塊小型畫布上，以單一藍色為背景，用白色顏料在畫面中央標記這一天的日期，並從此開啟了他具有開創性的《今日》系列。在接下來的半個世紀裡，一直到他2014年逝世， 河原溫通過有限數量的「日期繪畫」，以視覺的形式系統性地紀錄下自己在無形且稍縱即逝的時間之中存在。僅管簡潔直接，這一極具辨識度的系列被許多人認為是有史以來最具深刻意義的概念藝術項目之一，並因其對傳統具象創作的全新定義而備受稱道。這件作品創作於1989年11月25日，完美體現了河原溫具有影響力的創作中不同凡響的簡約和通透。

 

繪畫的目的

 

河原溫在「日期繪畫」的創作中始終堅持如一，遵循著一套具有近乎莊嚴的儀式感的準則。藝術家僅使用八種不同的尺寸格式，在畫布表面細緻地塗上四層顏料，並確保每一層乾燥之後才慢慢將其擦拭為下一層做準備。由粗的畫筆開始，再隨著層次的深入改用毛較細的畫筆，河原溫最後創造出以深色調的灰、紅或蔚藍色為主的背景——在抹去徒手繪畫痕跡的同時又造就了色彩強烈的豐富亞光表面的效果。

 

藝術家將字母、數字和標點符號根據創作時身處國家的語言和用語習慣進行縮寫，根據畫布的尺幅大小將它們進行橫向縮放，再使用自己的無襯線字體經過好幾層的繪畫而完成。僅管它讓人想起賈斯培·瓊斯1950年代中期至末期創作的字母繪畫，前者由相互層疊和纏繞的字母和數字構成的畫面對創作過程的序列感發起挑戰，但河原溫精心描繪的符號則抹去了藝術家筆觸的痕跡並保留了傳遞信息的目的。

 

河原溫通過一隻小畫筆、直尺、三角尺和 X-Acto美工刀對細節做出微調，並在整個過程中通過旋轉畫布來消除各個角度的瑕疵。 河原溫在作品中傾注了絕對的專注和匠心，如果他無法在24小時內完成一幅作品，就會將其銷毀。

 

河原溫式心態

 

本作品附手工訂製紙箱，箱子裡鋪襯著來自〈紐約日報〉的一段摘錄，紀錄了從體育賽事分析到紐約地鐵7號線的問題等日常的現實生活事件。立體主義藝術家在拼貼中將碎片化的報紙融入到圖像空間之中，波普藝術偶像人物安迪·沃荷通過《標題》系列對流行小報的衝擊價值進行探討，但與這兩者相反的是，河原溫的報紙盒卻穩固了繪畫對時間連續性所具有的強大標誌意義，並與日常中的現實進行並置。

 

安迪·沃荷視覺藝術基金會/藝術家專利協會（ARS），紐約

此外，將其畫作存放於盒中表明了這位居住在紐約狹小閣樓中的河原溫提供了存儲空間的解決方案，而策展人Kasper König認為這與日本傳統捲軸畫有著相似之處，「將其展開、將其捲回，再將其保存」ⁱ。

 

《1989年11月25日》

 

1989年是政治歷史上的一個轉折點，席捲世界的革命給人們帶來了希望和對自由的嚮往，然而河原溫的《今日》系列並無任何特定事件的影子，它們既可以藉由任何方式獲得詮釋又似乎顯得毫無意義。這些畫作的意義在於它們所描繪的日期成為了作品中唯一的具象圖形，而對那一刻的標誌也隨之消失。

 

就像當代藝術家盧卡斯·阿魯達所描繪的混沌卻熟悉的風景促使觀者將自己的記憶融入到作品中一樣，《1989年11月25日》召喚著我們用自己的個人歷史來填補這一天的空缺，並將河原溫啟發沉思、具有儀式感的創作延伸至我們自己的生活經驗之中。

「每一件完成後的作品，都是日曆中的一個節點。但是，在創作這個系列的繪畫時所付諸的對每一日的思考中，在無限時間的盡頭，我們可以瞥見標記著日期的畫作以外的生命印記：這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次斷裂。」— René Denizot河原溫的《今日》系列對時間順序作為人類存的一種衡量方式進行探討，使我們踏上了一場穿越時間的自省之旅，到達一個永恆逝去的瞬間，並讓我們深刻體會到轉瞬即逝之
生命的美麗。

 

藏家之選

 

河原溫的作品不僅被收錄在許多書籍、圖錄和文獻之中，而且在全世界各大重要機構舉辦過展覽，包括此件作品，曾在1990年3月3日－24日於紐約Sperone Westwater畫廊舉辦的個展中呈現。

 

其他重要展覽包括德國卡賽爾文獻展（1972年、1982年和2002年）、1970年的東京雙年展、1976年的京都及威尼斯雙年展，以及許多觀念藝術大展。2015年，紐約索羅門·古根漢美術館舉辦了河原溫首次全面的回顧展，並按照藝術家本人命名的板塊進行呈現。此外，河原溫的作品獲得了全世界各大重要美術館的收藏，包括巴黎的蓬皮杜中心、東京的原美術館、巴塞爾美術館，以及倫敦的泰特現代藝術館等。

 

ⁱ  Kasper König，《河原溫：日期繪畫視頻》，古根漢美術館及基金會，2015年2月7日，載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