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風景本身並不獨立存在,因其外觀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是周圍的氣氛使它富有了生命——不斷變化的空氣和光線。對我來說,只有周圍的氣氛才能賦予主題真正的價值。」
—— 克勞德·莫內
《維萊茲的風景》連串的筆觸自信、快速而精確,是印象派大師克勞德·莫內一幅充滿能量與活力的作品。它描繪了維萊茲郊區長滿青草的埃普特河岸邊的一排白楊樹,刻劃了莫內最經久不衰的主題之一——他所觀察到的大自然的光線在水面的遊戲,和天氣及相關氛圍感的轉瞬即逝。淡色調色板與鬆散開闊的筆觸喚起了春日明媚的寧靜時刻,是藝術家戶外寫生作品的鮮明特徵,便於他盡情施展用畫筆記錄瞬間感受的精湛技巧。
在修長細直的樹幹上,莫內用祖母綠、苔蘚綠、黃綠色和印度黃等深淺不一的筆觸表現豐富多彩的樹葉,它們充滿生機地蕩漾在看不見的微風中。河流的表面似乎使用了同種效果,表現流淌的河水表面冒出的小漩渦。為了保持一致的極簡風格,河的遠岸是用一條紫色的細線表現的,引入了一種驚人的空間張力,似乎以與後退的冷藍色水流相反的方向向我們靠近。《維萊茲的風景》展示了自然世界對藝術家的深遠影響,使人憶起藝術家創作生涯最早期的一些戶外寫生作品,同時預示了其標誌性的白楊樹與睡蓮系列的誕生,他將在生命的最後幾年把全部時間獻給這些作品。
儘管莫內在巴黎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他不甘願在城市居住,而在花都西北部的鄉村找到了無限的靈感來源,並最終在那里安家。1871 年,莫內首先搬到阿讓特伊,「給自己買了一艘船並在上面搭建了一個小木屋,用作漂浮的工作室,就像杜比尼之前所做的那樣」i,這讓他能夠輕鬆地帶著繪畫工具抵達更多未受工業文明破壞、難以到達的地方。莫內的典型偏好是很少畫周遭環境,他更願意為了心目中的主題前往更遠的地方探索。莫內於1878年先是搬到了維特尼,對該地區豐富的自然資源愈發鍾愛,他和年幼的孩子在那裡租下房子和破產的霍希德一家一起生活,房子花園旁就是塞納河,他可以在來回的寫生之旅間隙把船停靠在那裡,河上寫生使他的描摹和用色都更精進了。
「他匆忙用主色調填滿畫佈,然後研究顏色的漸變、對比與協調。畫面的統一性由此而來 [...] 所有不同的自然狀態 [...] 你會看到暮光在面前升起,下午熠熠生輝,及夜裡黑幕的降臨。」
—— 古斯塔夫·格夫雷
莫內在那些年間對新興的印象派運動貢獻了獨特而深刻的重要探索,在他於 1883 年搬到心愛的吉維尼時,他已經成功地將所謂「現代」繪畫的概念從城市現代性場景剝離,轉向田園風景畫的領域,以爐火純青的技藝開拓他離經叛道的視角。莫內在距吉維尼以南僅一公里處的維萊茲周邊創作了一系列與當前拍品類似的作品——本作品與1883年創作的《從維萊茲到維農的風景》的構圖最為接近。《維萊茲的風景》同樣描繪了細長的白楊樹及其在河面上支離、變幻的倒影,同時也預示了莫內最令世人讚嘆、最重要的系列之一,《睡蓮》。
正如丹尼爾·維爾斯騰所描述,到1891年夏天,莫內唯一關注的事情就是他家附近以及充滿傳奇色彩的吉維尼花園上游、埃普特南岸蜿蜒生長的白楊樹。當他聽說樹木要被砍伐時,莫內成功地遊說相關人士將樹木保留至他可以用油彩把風景畫下來。莫內乘著它的小船開到河上創作了 23 幅畫,其中 11 幅特別體現了藝術家在這些年間的系列創作手法,描繪了同一片風景在一天中不同時刻與不同天氣條件下的樣貌。白楊樹是法國北部鄉村風景的重要代表,莫內在 1880和1890年代以白楊樹為中心主題,標誌著他印象派技術的爐火純青及對歐洲風景畫傳統的接受和擴展。正如早期的白楊樹畫作所示,對於莫內來說,「成功捕捉轉瞬即逝感的關鍵是到戶外和現場創作,作為繪畫對象的風景不是其本身而是轉瞬即逝的整體氛圍籠罩下的自然的一部分。」 ii
遷往吉維尼標誌著莫內繪畫生涯與個人生活的轉變,也標誌著期待已久的經濟保障得到落實,以及他與前贊助人的妻子愛麗絲·霍希德關係的正式開始,她與他在阿讓特伊已共同生活了幾年。這為他最後創作出經典流傳的流光溢彩的水面上的《睡蓮》奠定了基礎。莫內的激進視角與實驗手法被廣泛認作為現代藝術及20 世紀抽象藝術奠定了基礎。路易威登基金會最近的展覽〈莫內 - 米切爾〉重溫了這一經久不衰的藝術遺產。該展覽主要關注莫內的晚期作品和晚近這些偉大作品,讓兩位藝術家就色彩、構圖結構、充滿活力的筆觸及二位從自然世界提煉現象所使用的繪畫工具等方面進行了引人入勝的對話。米切爾也追隨莫內的腳步於 1968 年遷至阿讓特伊,與近百年前的莫內一樣,在該地區豐盈而活力四射的自然環境中找到無盡的創作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