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黎明的陰影》（1998年）創作於朱德群藝術生涯的重要時期，正值他作為首位法籍華裔藝術家入選為法蘭西藝術學院院士的第二年。該作奇妙地將中國傳統繪畫風格與西方抽象藝術相融合。作為最重要的20世紀中國抽象藝術家之一，朱德群的作品不斷影響著後世藝術家的創作。他是舉世公認的中國現代藝術巨匠，與昔日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的同窗好友趙無極、吳冠中齊名，被親切地稱為中國現代主義藝術「三劍客」。本次拍品為朱德群在1990年代和2000年代創作的一批成熟、明麗的作品之一。同時期所作的描繪了靜謐之中一落千丈的瀑布的《金絲雀》（1990年），在富藝斯2020年12月與保利拍賣聯合推出20世紀及當代藝術和設計日間拍賣中取得了遠遠超過估價的成績。《黎明的陰影》對一天中特定時間裡的光線和自然現象展開探索。這些同期的作品獨有他晚期作品中的輕盈、細膩的筆觸，並採用了相似的圖像：朦朧的畫面，動態、相碰撞的筆觸和閃閃的球狀磷光。

 

 

 朱德群，《金絲雀》，1990年作
2020年12月4日於富藝斯香港售出
成交價： HK$6,300,000

 

 

「黎明的陰影」

 

 

在《黎明的陰影》（法文《Nuances de l’aube》）中，朱德群巧妙地捕捉了黎明的曙光，以火焰般的黃色和橘色刺透深深的黑暗。隨著天空從沉睡中慢慢醒來，綠色和藍色的光亮球體將籠罩的薄霧刺穿，明亮的色彩與深黑色相撞，爭奪各自在清晨天際的地盤。天空閃爍著五彩斑斕，彷彿自地平線射出的光芒，其刺目的清澈與周圍羽毛般黑色和藍色的油彩形成鮮明的對比，將畫面一劃為二。雖然朱德群將明顯的地平線抽去，但我們仍然可以觀察到遠方迷霧中升起的太陽。它將籠罩著朱德群意中風景里觸手可及的薄霧刺穿，並向身處畫中的觀者逼近，幾乎要將其吞沒。此外，《黎明的陰影》畫面中有一處明顯的反射：畫布的底部倒映出其上半部分，象徵著太陽在水中（又或許是在河流之中）升起。太陽的光線投射到幽暗、如鏡子般的水面之上，波光粼粼、散射開來。

 

 

「朱德群描繪動作、衝擊混合之物，並在此過程中將轉瞬即逝的時間延長，甚至超越了時間。他對將節奏進行膨脹、搖晃、改變，並使用如穿行空間之中的小徑、薄霧的黎明、或似火的落日時分等符號將其劃破。但他的畫作之中永遠巧妙地分佈著那些天藍、綠松、柔和的粉紅、金黃，以及一片片的白色。它們抗擊著黑暗，在暗夜之中展現著世界的新鮮與美麗。」——皮耶·卡班

 

朱德群對光線的精湛處理手法和對一天中特定時間的表現力是幾乎無人能及的。確實，我們幾乎可以感覺到清晨的露水沾於皮膚之上、聞到空氣中的清香、並聽到天明時的第一聲鳥鳴。我們的目光從畫布的外邊緣牽移至中間，從寒冷到溫暖、從孤獨到慰藉。1970年，在荷蘭參觀了著名荷蘭藝術家倫勃朗的紀念展之後，朱德群深受震撼。這促使了朱德群抽象作品的改變：他在作品中出色地實現了明亮與陰影的兩極對照，創造出一種從畫布之內四射而出的熾烈光芒。光與影成為他作品中的陰和陽：完全相反卻又同時互補的強大力量。

 

 

 

 

 倫勃朗·范·萊因，《加利利海的風暴》，1633年作

 

 

「藝術家從他周圍的一切中汲取靈感，在其生命靈魂中不斷提煉，這正是想像的力量，而他敏感的觸覺和內在性格流露於畫布之上，這正是中國繪畫與抽象繪畫得以匯合之處。」——朱德群 

 

 

 朱德群在他的作品中捕捉到了自然界的壯麗，其筆法之跌宕起伏仿若山水之層巒疊嶂，亦讓人聯想起中國北宋充滿詩意的水墨畫。藝術家所描繪的來自現實與想像的風景通常創作於畫室，但靈感卻來自朱德群在中國山川大河之廣泛遊歷，並可追溯到他於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後的一場長達4000公里的非凡之旅。《黎明的陰影》呈現出從重慶鄉野的崎嶇陡峭之美（他從1941年起在那裡任教），到台灣山巒起伏的南國風光（他從1948年開始在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擔任教授，直到1955年移居巴黎）。觀者可以從作品中蜿蜒的大江大河、飛流直下的瀑布、和變化萬千的山川霧氣之中感受到藝術家已然與自然界融為一體。

 

 

 

 重慶市南川區繚繞的晨霧，體現了根植於朱德群畢生想像之中的中國山水的壯麗、神秘之美

 

 

朱德群於1956年在巴黎國立現代藝術博物館邂逅了尼古拉·德·斯塔埃爾高度抽象的作品之後，他的藝術生涯便到達了一個關鍵性的轉折時刻。這時，他開始轉向抒情抽象並使用色彩來展現他所見到以及將要見到的自然和山水之神聖精髓。《黎明的陰影》可謂他數十年藝術歷練的結晶，該作不再是他在1960和1970年代的早期抽像風景畫中所採用的厚塗畫法的產物，而是他將心中縈繞不去的風景與抽象技法進行奇妙融合的結晶。 

東西方的和諧交融

 

 

朱德群完美地將西方抽像元素與中國傳統文人畫相融合，從而形成了一種強大、獨特、具有普遍感染力的視覺語言。在採用歐洲傳統油畫媒介的同時，朱德群爐火純青的技巧與充滿自發性的筆觸則源自中國水墨畫的技巧。朱德群自1935年在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時期起，便對水墨畫懷有濃厚興趣。在林風眠的教導下，朱德群學會了水墨畫和西方油畫的原理，並在多年後將兩者的技巧融合在其抒情抽象的實驗之中。在1960年代末，他重新開始鑽研書法，並沈浸在《易經》等古文和詩詞的閱讀之中。

 

 

「水墨不可控的特質成就了具有『超凡匠藝』的『驚異結果。』在畫水墨的過程中，我在想為何不把這『超凡匠藝』融入油畫之中？在無數的挑戰和實驗中，我發現了『遠方的另一世界。』」——朱德群

石濤，《山水畫》，明末清初
圖片來源：中國線上博物館

 
正如《黎明的陰影》所示，朱德群巧妙地操控油彩和水墨，用淡彩在畫布中創造出霧氣迷濛的效果。他活力四射的筆觸連綿不絕、仿若飄逸於畫面之上——這是他在書法中學到的技巧。確實，他曾在國立杭州藝術專科學校跟隨潘天壽學習草書一氣呵成、變化無窮的筆法。他氣勢磅礴、充滿自信的筆鋒讓人聯想到著名山水畫家，石濤粗獷的黑色線條。石濤的山水畫開創了革命性的繪畫技巧（包括運用留白來體現畫面的致遠），喚出大自然的壯麗之感。此外，作品中一連串一氣呵成的筆劃貫穿畫布，充滿韻律，影射出朱德群對詩詞的喜愛，並為作品注入了一種精神內核。這種韻律代表著藝術家於1998年終將抽象與水墨畫的精髓成功融合。

 

 

 「油畫是一筆、一筆地畫的，但水墨不是。」——朱德群

 

 

華西里·康定斯基，《構圖VI》，1913年作
聖彼得堡埃爾米塔日博物館收藏
 

 

 

《黎明的陰影》中獨特的靈性和神聖感也使人聯想起華西里·康定斯基（他可以說是抽象藝術的先驅）的作品以及他的色彩理論，其色彩理論體現了康定斯基對每種色彩所具有的情感和精神特質的信念。康定斯基認為「色彩之間會發生共鳴，從而產生視覺上的『和弦』，並對靈魂產生影響」。確實，這件作品中的抒情性無疑會影響靈魂，將靈魂點亮，並將觀者捲入其中，使他們在情感上進入一種靈魂出竅的狀態，用畫布中緩緩散發的熾熱光芒溫暖他們的心靈。因此，康定斯基和朱德群的作品之間存在明顯的相似之處；雖然這不一定是在作品的美學風格或技巧上，但這兩位藝術家均能通過對色彩的敏銳性來把控並激發觀者的情緒。康定斯基有句名言：「色彩是鋼琴鍵盤、眼睛是琴錘、靈魂是有著許多琴弦的鋼琴。」ⁱ 

 

 

 

藏家之選

 

 

朱德群的作品受到全世界收藏家的讚譽和追捧，很大程度上歸功於其壯麗的主題和視覺語彙的普遍感染力。在藝術家誕辰一百週年的去年，原計劃要在2020年4月開始舉辦的一場朱德群大型回顧展（展覽將與一部關於藝術家的紀錄片一同巡迴展出），現將推遲至今年舉辦。展覽將於2021年春天在北京的中國國家博物館開幕，隨後將巡迴至數個重要國際城市，包括香港。屆時，作為法國五月藝術節聯辦項目，藝倡畫廊將於5月12日至7月10日舉辦藝術家在該畫廊的第四次個展。

1955年移居巴黎後不久，朱德群的作品便開始引起人們的極大關注；1960年代，他更是在國際藝壇上聲名大噪。朱德群於1969年應邀參展聖保羅雙年展，足以證明其作品之重要性；幾十年後的1997年，他成為了首位當選法蘭西藝術學院院士的華裔法國畫家。從那以後，朱德群舉辦了多個大型回顧展，其中包括在上海美術館（2000年）、台北的國立歷史博物館（2008年），以及北京的中國美術館（2010年）等機構的展覽。他的作品被許多重要國際藝術機構收藏，其中包括巴黎的賽奴奇亞洲藝術博物館、台北的國立歷史博物館、上海美術館，以及台北市立美術館。2017年，朱德群家族在日內瓦成立了朱德群基金會，該基金會致力於藝術家重要作品的收藏、展覽和保存。

  

ⁱGerard McBurney 著，《華西里·康定斯基：繪畫聲音與視覺的畫家》，〈衛報〉，2006年6月24日，載自網路